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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甫五律《将晓二首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永泰元年(765)冬，时杜甫客云安。

将晓二首（杜甫）

石城除击柝，铁锁欲开关。鼓角悲荒塞，星河落曙山。

巴人常小梗，蜀使动无还。垂老孤帆色，飘飘犯白蛮。

石城：地名。《华阳国志》（东晋-常璩）：“朐䏰（qú-rěn）县：郡西二百九十里。水道有东阳、下瞿数滩，山有大小石城势。”《旧唐书-地理志》：“云安。汉朐䏰县，属巴郡。故城曰万户城，县西三十里。有盐官。”唐云安县是汉朐䏰县的一部分。“大小石城”中的小石城在云安县，今名盘石城，在长江北岸。【1935年版《云阳县志》卷1:“大石城在今万县城西，即天生城。……小石城在（云阳）县西六十里，今曰盘石城。”】

击柝：敲梆子巡夜；喻战事。《易-系辞下》：“重门击柝，以待暴客。”《暮归》（杜甫）：“霜黄碧梧白鹤栖，城上击柝复乌啼。”

铁索：江上防御设施。《太平寰宇记》卷148夔州：“三沟镇在州东三里，铁索断江。”江上铁索当不止一处。

梗（gěng）：阻塞；梗命（抗命）。《梁书-高帝纪》：“元恶未黜，天邑犹梗。”《晋书-王承传》：“道路梗涩，人怀危惧。”《旧唐书-段秀实传》：“外有不庭之虏，内有梗命之臣。”

帆色：类“行色”。扬帆出行。《从军行》（唐-厉玄）：“帆色起归越，松声厌避秦。”《送邓谏》（宋-叶适）：“帆色挂晓月，橹音穿夕烟。”

犯：落入；到。《赠王桂阳别》（梁-吴均）：“行衣侵晓露，征舠犯夜湍。”《关山月》（梁-萧绎）：“寒沙逐风起，春花犯雪开。”

白蛮：白虎巴人。【《后汉书-南蛮西南夷列传》:“廪君死，魂魄世为白虎，巴氏以虎饮人血，遂以人祠焉。”廪君或为白虎巴氏始祖。《秋风》（杜甫）：“要路何日罢长戟，战自青羌连白蛮。”

【大意】石城中不再传出击柝之声，江上铁索也将要打开。鼓角在荒凉的边塞声声悲壮，星河在曙色中缓缓落山。巴人常有小规模抗命作乱，朝廷派往蜀地使者动不动就不能回来。俺垂老之人扬起孤帆漂泊，飘啊飘啊飘到了白虎巴氏之地。
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前二联写江岸所见。江边石城不再击柝，江上铁索将要打开。（天将亮，要出发。）荒塞又传来悲壮鼓角，而曙色已至星河落山。（又有啥事了？）后二联写感想。为啥传来鼓角之声？因为这儿属巴地。而巴人常闹些小乱，派往蜀地的使者常回不来。（朝廷官员从长安到蜀地，多沿江而上，经巴地。）而俺一个垂垂老者，孤帆飘飘竟飘到了这崇拜白虎的巴地！（蜀使都“动无还”，俺咋能安全？）

军吏回官烛，舟人自楚歌。寒沙蒙薄雾，落月去清波。

壮惜身名晚，衰惭应接多，归朝日簪笏，筋力定如何？

官烛：官府之烛。《送杨山人归天台》（李白）：“诗人多见重，官烛未曾然。”《台上》（杜甫）：“何须把官烛，似恼鬓毛苍。”

楚歌：楚地民歌，秦汉盛行。知名的有项羽的《垓下歌》；刘邦的《大风歌》、《鸿鹄歌》；汉武帝的《秋风辞》、《天马歌》；刘弗陵的《黄鹄歌》；李陵的《别歌》等。《史记-项羽纪》：“闻军中四面皆楚歌。”

身名：身体和名誉；声誉《列子-说符》：“仁义使我身名并全。”《求自试表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坟土未干，而身名并灭。”《游山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身名竟谁辩，图史终磨灭。”

簪笏（zān-hù）：冠簪和手板；喻官员或官职。（古代笏以书事，笏笔以备书。臣僚奏事，执笏簪笔即谓簪笏。）《马宝颂》（梁-萧纲）：“簪笏成行，貂缨在席。”《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》（杜甫）：“不愿论簪笏，悠悠沧海情。”

筋力：体力。《礼记-曲礼上》：“贫者不以货财为礼，老者不以筋力为礼。”《侍宴》（南朝宋-沈庆之）：“朽老筋力尽，徒步还南冈。”《九日登梓州城》（杜甫）：“追欢筋力异，望远岁时同。”

【大意】军吏收回了官烛，舟人自己在唱楚地民歌。江边的寒沙上蒙上薄雾，江水中的月儿也已落。叹惜壮年时功名未成如今已晚，惭愧年老后应酬接待徒多。归朝后每天执笏簪笔，体力到底还行不行呢？
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前二联写舟前所见。军吏收回官烛，舟人自唱楚歌（唱歌壮胆。）沙滩薄雾升起，水中月儿已落。（迷蒙迷茫。）后二联写感想。晨雾迷蒙，俺心里也是一片迷茫。叹惜青壮时没有功成名就（俺本来可能成就功名），惭愧老年后成天忙于“应接”。现在如果归朝整天“簪笏”，俺这体力还行吗？（杜甫辞掉严武幕节度参谋，或还挂着“检校工部员外郎”虚衔。如回朝，俺这身子骨还行吗？）

【参考文献】任桂圆《壮惜身名晚衰惭应接多─杜少陵先生客居云安县交游诗考释(二)》《四川三峡学院学报》1999(0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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